妖伍已故

写手,原笔名陆可

第三十七章 罗姝灵(3)

柳家有三个少爷,最小的那个比我大三岁,初到府上,大哥与二哥客客气气的,却也时不时打量着我,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也会压低声音聊天,我知道他们在交流关于我的话,而每每有人在我身后悄咪咪地说着什么,我都如芒在背。从前的那些人,那些有家有玩儿的人,就是会在背后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就算压低声音,目光还是如烈火炸响时迸出的火星一样,一颗颗落在身上,灼着我们的神经,指不定这两个人就有谁曾是街上那些人中的一个呢。我有些阴冷地想着这些,却还是低眉顺眼的,维持着因为初来乍到而应该有的含羞。这两位大哥之所以表现的不算过分可能也是因为柳母跟他们打了招呼的原因。

只一个人,那最小的哥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想起院里有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他同我一样,自小就在院里长大,说起来,我们一前一后,没隔多久来的院里,都不知何年何月生,于是院长就给我们定了同一天生日,这就是“冥冥中的缘份”?说回来,他们之间倒也不是长得有多相似,而是那三哥抿着嘴,难以抑制地不住瞟我,前倾着身子探着头的样子,像极了那个孩子在院里来了新朋友时,表现的样子,我知道那是极其纯粹的好奇,好奇一个新伙伴的那种好奇。我心情不禁好起来,对着稍稍有些闪躲的他微微一笑,又俯了俯身,轻轻道了一声:“三哥好。”果不其然,他面露惊喜之色,得到了鼓励似的,也不躲躲闪闪的,在我身边兜兜转转,一边笑嘻嘻地瞧着我,我与他虽是依旧没开口,他却越瞧我越仔细,我疑惑地又与他对视了一下,他忽然朝着后面默默尾随的大哥和二哥叫:“爸妈带了个极标致的妹妹回来!”我听后心里非常欢喜,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呀,这样大声的赞美令我竟令我真的害羞起来,但碍于柳父柳母的面,只得压住这份欣喜,依旧朝他欠了个身:“谢谢三哥。”这回他小心翼翼的拉过我的手,问我:“妹妹叫什么名字?”我还未答,从屋里就迎来一个年龄与柳父不相上下的叔叔,眉清目朗,神气十足,瞧着我便笑道:“呵呵呵,院长教的好啊!这姑娘生的标致,也很有礼貌呢。”后来我知道那是柳父的好友,姓陈,他们的父亲在军中本是上下级,却也是生死之交,再往上一辈,也是年轻时结伴来上海投亲的老友,他们在上海相互扶持,冲冲撞撞的,倒是都混的风生水起,所以柳家同陈家算是世交了。据说柳父决定收养我,这位陈叔叔也是参与了商讨的。

当晚的接风宴,他们想给我一个名字,自孤儿院里起,我就决定不会改,他们说我不忘本,但我是害怕姐姐回来找我,会因名字的缘故与我错过。我最后虽然还是妥协了,却保留了我的本家姓,自此我就有了一个新名字——罗姝灵。那天晚上,我又有了一对慈爱地父母,以及性格迥异的三个哥哥。

在柳家的日子日复一日,算是安适,开始家里会请老师来教授我课堂上的知识,以不至于我会跟不上,很快我便上了学,爸妈很喜欢我,常赞我伶俐,一点就透,三哥也很崇拜我并不夸张,三哥顽皮,资质其实不差,只是难以集中心思,也就对学习不上心。爸妈叫他学学我,年纪不大,却做到了他们本期待的样子:“静女其姝”,又“灵巧聪慧”。加之我个子与他持平,所以这阴差阳错的,我们之间便常给人姐弟的错觉。三哥本就爱亲近我,父母的要求正合他意,他便如跟屁虫般在我后面。

难得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沿途收集各种石子,弯腰,蹲下,挑挑拣拣,又起来,重复着往前走去,执念般地想找到一颗一见倾心的,我知道这个行为可能会招来闲言碎语,便只往僻静处找寻。

直至有一天的正午,盛夏,酷暑难当,难得的哪里都没有什么人,我撑起小花伞就偷偷跑了出去,我也不是个傻子,可就那一天,有一种执念,引着我要出去,去那些平时根本没机会去捡的地方,没有多久,我便汗淌淌的,好累,便寻了一块建筑物的屋檐下,小花伞遮不住我的小腿,四处望望,没有什么人,我便蹲了下来,将小花伞搭在肩上,整个身体都拢在伞下,趁着这会儿休息的当,我把小布包摊开来,比对比对新捡的石头。直至我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我专注地听了听,认出了是二哥的声音,我将小花伞举高到可以让我看到那个方向的地方,有个摊子,几个少年聚在前面买冰棍,我认得这几个人,大哥,二哥和他们的同学,常来家里玩的那几个。

我没有走上前去,来到这个家里之后的这段时间,除了三哥,另两个哥哥与我之间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我自知并没做什么打扰他们的事情,却也找不出由头来,这次看见我更是不能让他们瞧见我正做着这样古怪的事情,尤其他们身边还有朋友,我浑身汗淌淌的,被看到不就打破了辛苦维持的“静女”的形象?我环顾一下四周,发现这栋建筑大门口伫立着两个大石狮子,只是正巧是他们那个方向,我将伞收起来,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石狮子挪去,好在两个石狮子足够遮挡我,直到我躲到其中一个后面,我竟都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听,小花伞便被我死死地攥紧。

“我看她年纪小小就长得这么好看。长大了不得更漂亮呀。”一个男生说。

大哥与二哥互相看了看,大哥开口:“漂亮有什么用,将来还是要嫁出去的。”

“那你爸爸要领怎么不领个儿子回来?”一个男生还没说完,另一个又接上,“而且你家三个儿子呢,我都不懂为什么还要领养孩子。不像我们班上那个谁,他们家是生不出来才领的。”

二哥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爸妈也不想养的,只是当时不是三弟的原因吗,那个什么术士非说家里要进一个女性,否则三弟就算当时好了,以后还是会复发的。”

“就那个疯兮兮的病?”

“说什么呢,你说我弟弟是疯子?”

那个男孩有点憋闷,“不是说你弟是疯子,就是太跳脱,而且不能控制啦。”

“对啊,为什么你们要听术士的,不去看医生?”

大哥有点急:“我弟又没病,去看什么医生啊?那术士,明明也是他自己来的好不好,我们又没请。”

“那你爸妈怎么那么听他的?真去领了个姑娘回来养。”

“你!”说着大哥就握紧了拳头,二哥及时拦住了他,然后平息他们之间突如其来的火气。

几个朋友一瞬间有点尴尬,各自拿着冰棍,推着自行车就要离开,我贴紧了石狮子,随着他们的走近,一步步逆时针地挪,我只想着他们可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我越来越远,可老天还是不遂我意,当我们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个石狮子的时候,二哥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钻入了我的耳朵,这样突兀,我甚至来不及捂上:

“反正爸妈也不是真喜欢她,一时情急上了那个术士的道而已,没个几年后悔了,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就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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